为了确保用药安全,国家有关部门一直在绸缪药店配备药师的制度。早在2002年8月,当时出台的《药品管理法实施条例》就规定,经营处方药、甲类非处方药的药品零售企业,应当配备执业药师或者其他依法经资格认定的药学技术人员。
2004年2月,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发布《药品经营许可证管理办法》,也做出了几乎一样的规定。
上述这些规定中,执业药师之外,均给出了“其他依法经过资格认定的药学技术人员”的通道,也就是获得医院药师职称。
医院药师职称由卫计委统辖,执业药师职称为食药监局统辖,但前者一度更具吸引力。医院的药剂师依靠其影响个人的薪资、升迁和业务评价。而药品零售企业也更倾向于借力医院药师的资质,北京某连锁药店药师王刚,就曾拜托“在医院的朋友”拿到了药师职称后,进入连锁药店工作。
但政策也在悄然变化。2009年4月,国务院在《医药卫生体制改革近期重点实施方案(2009-2011)》中,第一次明确指出,零售药店必须按相关规定配备执业药师为患者提供购药咨询和指导。
再到2012年3月,国家食药监总局发表“对国家药品安全‘十二五’规划的解读”,更明确提出“零售药店执业药师的配备使用缺乏刚性规定”,并在规划中给出了“刚性规定”:在2015年前,所有零售药店必须配备执业药师。
这意味着“执业药师资质”成为零售药企的配套标准了,而那些只有“相关资质”,借力医院药师职称的企业们就“急了”“慌了”。
2014年底的数据显示,我国共有连锁与单体药店44万家。按照监管新规,仅连锁药店部分就至少需要有44万执业药师进入市场。而全国的注册执业药师只有23万余人。若要完成“十二五”规划设下的“刚性要求”,21万的缺口,必须在2015年内解决。
为了使考试与“缺口”所需执业药师更匹配,执业药师资格考试的大纲也进行了相应修改,更侧重于临床操作考察。在2015年执业药师的考卷上,管雪梅就看到一类新题型——出现药材图片让考生辨认并选择药材名——这是此前历年都未出现过的。
在她看来,这种考试方式更适应药品使用环节药师的职位定位,但也在客观上使今年的执业药师考试“太简单”。
药师配备的刚性规定,考试大纲的酌情修改,政府和行业都在为最后的生死大限冲刺。
为了达到要求,河北新兴药房连锁有限公司董事长郭生荣,不得不专门聘请老师到各个药店给售货员讲课,再自己出钱帮员工报考执业药师。
但药品零售行业从业者普遍缺乏医药专业知识的现状却难以一时改观,让他们在零基础前提下、短时间内通过执业药师考试还是太难了。
作弊闯关,便成了少部分人情急之下的侥幸选择。
“挂证”补缺若单从数字上看,填补21万执业药师的空缺并不难。2015年报名总人数为150万人。即使按照2014年19%的通过率,也将有28.5万人通过考试。
令人担忧的是,即便数量上弥补了缺口,是否就能一定提升用药安全?
李得强是北京天衡大药房的执业药师,他的感受是大多数药店客人,并没有向药师交代病史的习惯。“推销”起药品来,他的能力远远比不上工作多年的售货员。
这是我国绝大多数药店的现状。张丽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兰州的药店,直到去年才拖拖拉拉地“配备”药师:“这其中道理非常简单,药师本身不创造价值,创造价值的还是能够将药卖出去的售货员。老板自是明白利弊。”
1999年,人事部与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共同下发修订版的暂行规定和考试实施办法,将执业药师定位为“取得《执业药师资格证书》并经注册登记,在药品生产、经营、使用单位中执业的药学技术人员”。
“使用”意味着为患者提供药学服务,但当时多指医院药剂科。而药店药师的药学服务,却一度被制度所忽略。
“我国药店从一开始就是商业行为,而不是服务行为。”国家食药监总局直属事业单位执业药师资格认证中心专家顾问康震也说。2003年,连锁药店随着我国加入WTO而在政府扶持下兴起,药店店主和售货员大多没有药学专业背景,很难通过执业药师考试。而对那些专业技能过硬的医院药剂科医生来说,他们更看重医院药师的职称,执业药师资格考试对他们的唯一意义却是“挂证”。
哈尔滨医学院药剂科药师郭美华承认,每年的执业药师考试结束后,就是“相关人士”要医院“求证”的高峰期:“同事、朋友之间也会互相介绍合适的药店,八九百块钱一个月就能够成交。”
而在北京,挂证的价码可以达到一千元人民币以上。北京市复兴医院药剂科主任姜红透露,一般的做法是将执业药师资格证“挂”在与医院距离近的药店:“有检查了就赶紧打电话叫人。”
除了医院药剂科药师,临床医生也来“分一杯羹”。广州市某三甲医院临床科室医生张涛(化名)身边稍有时间的医生,都报考了执业药师:“就是为了挂证。”
执业药师考试、培训和“挂证”的价码,让拥有两百余家直营店的药企负责人郭生荣不堪重负:“出台这个政策,是为了对药店用药安全和人民的生命安全负责,结果挂证根本不去上班,有什么用?”
“政府知道缺药师后,第一反应就是通过考试,从数量上弥补空缺。”康震说,但如果不从药师质量上下功夫,作弊现象会更严重,监管成本也会更大。
“药师何用”的困局2015年,报考执业药师资格证陷入“疯狂”,而执业药师制度建立21年后,关于“药师究竟该怎么用于用药安全”的问题,仍然争议。
姜红说,在国内执业药师一直处于“从属地位”:“只有让药师为患者服务,人们才能意识到药学人员也是有能力的。”
姜红是1977届药学专业本科毕业生,她的同学在美国花五年时间获得执业药师执照后,拿到了比药店售货员高十倍的薪水。
“在美国医生多点执业,得赶场,对病人来说可靠的除了护士就只有药师了。”姜红认为,和国内药师相比,那些在国外锻炼过的药师有更多机会与病人接触,临床经验足了,自然在医生面前也“有了底气”。
而国内医院对药师的“歧视”体现在很多方面。张涛作为临床科室医生,他的印象是,“即便在医院,药师一般都待在药房,从不会出现在病房”。在日常工作中,他基本不和药师联系。
在北医三院药剂科主任翟所迪看来,药师要证明自己能力,首先得产生相应价值。
在一次赴美考察期间,翟所迪专门到某公立医院药剂科参观,那所医院的十个药师每年为医院创造300万的利润,每人拿着10万美金的年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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